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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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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5 章

仲秋宴畢, 蘇鸞兒照常帶著女兒在院中消食,待小夭困了?,正要抱著?人回房, 蕭雲從伸手欲將人接過去, 蘇鸞兒卻避開了他。

“還是?我來吧。”

蕭雲從楞了?下,以前, 她不會拒絕讓他做這事?。

蘇鸞兒親自抱著女兒回房,蕭雲從默默跟在身後。

臨到房門口, 她回頭, 柔聲止了他的腳步, “侯爺, 夜深了?, 快回去休息吧。”

說?罷便回了?房間,吱呀一聲關上了?房門。

蕭雲從盯著?門上的?雕花, 悵然若失。她是?生氣了?麽?

方才宴上, 幾位嬸嬸和嫂嫂提起許多適齡女郎,雖未明說?, 但旁敲側擊, 有意給他說?親。

因著?話沒擺到臺面上, 且家族中也還有其他未婚郎君, 需得諸位嬸嬸嫂嫂操持親事?,他不能阻止她們, 但整個宴上, 他始終陪著?她說?話,他的?態度, 不夠明朗麽?

“鸞兒。”他輕輕叩門,“你不是?說?, 還要開醫館?”

不管什麽借口,能讓她出來說?話就好。

果然,不一會兒,蘇鸞兒開門出來,為免吵到小夭,兩人站得遠了?些。

“我明日?就去問租賃宅院的?事?,快的?話,大概七日?就能妥當,侯爺不必為我操心了?。”蘇鸞兒仍是?溫溫含笑?。

蕭雲從微微垂眸,掩住目中的?失望,“鸞兒,我想讓你和小夭,堂堂正正住在這裏,做侯府的?……”

“主?母”二字被女郎的?話截斷了?。

“侯爺,我想有自?己安身立命的?地?方。”蘇鸞兒柔聲對他解釋,“不管將來怎樣,我想給小夭一個自?己的?家,讓她理直氣壯,始終有處可去。”

而非像今日?,想回自?己家的?時候,她只能帶她去住客店。

蕭雲從語塞,只是?看著?蘇鸞兒。

這麽多年?了?,原來她心裏,也從未將他當作真正的?依靠。

默了?會兒,蕭雲從點?頭,說?:“宅院已?經買好,你若堅持搬出去,不要再辛勞,便住去那裏吧。”

蘇鸞兒詫異,蕭雲從雖比她早幾日?來到長安,但聽說?日?日?進宮當值,夜中才回,何時將宅院都安排妥當了??何況長安的?宅院,便是?一座小小四合舍,價錢都高的?很,他竟買來了?,但她不能要。

“你我之間,一定要計較這些麽?”蕭雲從不等她開口拒絕,先說?了?話:“宅院是?別人送的?,空著?也是?浪費,我叔伯兄弟多,叫誰家住過去都要惹氣,你住最合適。”

蘇鸞兒更?詫異,“誰送的??”

蕭雲從不答,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了?過去,最後道:“你先住著?,若不合適,我們再想辦法。”

黎燁在檀山塢養傷沒幾日?就早早動身回了?長安,並沒與他們一路,原是?回來安置這事?了?。

這次,是?他沒有慮想周全,一心想著?讓女郎住在侯府,沒料到她會抗拒,沒來得及早早替她賃下宅院。

黎燁這個人情,便先領下,他日?後自?會還上。

蘇鸞兒雖好奇宅院的?來處,但見蕭雲從面色沈著?,想他素來做事?妥當,無需自?己擔心,另也有意早些搬出去,便頷首應下,“那我先交一年?的?……”賃金

“鸞兒,來了?長安,你我之間,就要如此生疏了?麽?”蕭雲從不想聽她提起“賃金”二字。

“當時在檀山塢,每有城防衛士受傷,找你醫治,你沒有收過他們的?錢,說?的?是?記在了?我名下,但我讓陸虎找你清賬,你又說?時間太久不記得了?,後來起了?戰事?,你次次前往城墻幫忙,也不曾收過一文錢的?診金,你總說?受我庇護,做這些是?應該的?,還說?你我之間何必談錢,為何到了?長安,一切就變了??不過一座閑置的?宅院,你我這般交情,住不得麽?”

蘇鸞兒被他一番話說?得無言以對,只能應了?。

蕭雲從走後,蘇鸞兒便也回房睡覺,一夜安穩。

第二日?晨起,母女倆梳洗穿戴妥當,一開門,一陣恰到好處的?桂花香撲鼻而來。

門上掛著?一大一小兩個花環,編織的?工整精巧,以柳枝為筋骨,上面綴滿了?各色各樣的?花。此時入秋,花兒並不多見,且瞧著?都是?些不同尋常的?,該是?特意培育的?品種。

花環旁邊,雕花的?縫隙裏,還插著?一大叢桂花。長安中多見金桂,花朵又小又密,花色金黃,但這叢桂花卻?是?罕見的?橙紅色,花冠比金桂大,花量也多,香氣也頗為獨特。

“好美呀!”

小夭不覺驚嘆出聲,伸手抓下花環自?己戴個小的?,大的?給阿娘戴上,又取下那叢桂花噔噔噔跑回房中,放在自?己床頭才折返,滿院子跑著?去炫耀自?己的?花環。

蘇鸞兒取下花環仔細端量,這些花應該都是?園中培育的?,有些品種在侯府也沒見過。

是?誰放在這裏的??

昨個兒夜半,她隱約聽到門外有動靜,窸窸窣窣的?持續了?好一陣,她以為是?起了?風,難道是?有人來過?

是?蕭雲從麽?

“蘇大夫,這花環好美呀!”蕭玉迎面走來,一眼?就被蘇鸞兒手中的?花環吸引了?目光。

“沒想到我哥這麽有心。”蕭玉羨慕地?看著?,央道:“蘇姐姐,借我戴戴吧?”

這花環不能久放,大概半日?不到就蔫了?,而且蘇鸞兒要出門,戴不著?,又是?蕭雲從親自?編的?,給蕭玉戴自?無不妥。

蕭玉戴上花環,開心地?又讚了?幾句“蘇姐姐真好”,才說?起正事?:“我哥讓我幫你一起收拾東西呢,還挑了?四個伶俐的?奴婢,兩個護院,讓你一起帶過去,不然,我哥可不放心你去外面住。”

說?起蕭雲從對蘇鸞兒的?心思,蕭玉並未露出很強烈的?反感。

蘇鸞兒本想推辭,想到蕭雲從昨晚一番話,便沒再多言。

蘇鸞兒的?東西並不多,其他有奴婢收拾,只醫書一類,蘇鸞兒都是?自?己整理,正收拾著?,有奴婢來喚蕭玉,說?是?家中來了?客人,要女郎們前去招待。

“你去忙吧,我這裏沒什麽要緊。”蘇鸞兒道。

蕭玉應下,扶了?扶頭上的?花環,問蘇鸞兒:“好看嗎?”

蘇鸞兒點?頭,蕭玉才扶著?花環跑走了?。

···

前廳裏,來訪的?正是?幾位皇族女眷,以武安王妃最為年?長,還有幾個年?輕些的?王妃並公?主?、郡主?。

蕭雲從新封歸義侯,嚴格來說?不算什麽新貴,畢竟失了?塢壁的?豪強來長安者都是?封公?封侯,一份榮耀罷了?,無甚實權,但蕭雲從現在和黎燁共謀皇朝考選事?,聖上很看重這項新國策,蕭雲從若是?做的?好,以後就是?真正的?新貴,女眷這裏自?也得提前來往著?些。

長輩們在前廳裏寒暄,小輩們則去園子裏游玩,一位郡主?早就註意到蕭玉的?花環,得空便湊到她面前看了?仔細。

終於確定這花環的?來處。

昨夜仲秋,堂兄黎燁去找自?家哥哥喝酒賞花,把人喝倒之後就走了?。哥哥第二日?醒來一看,園子裏好多花被掐走了?,而且堂兄下手真狠,專挑剛剛盛開的?、最好最鮮嫩的?掐。自?家哥哥愛花如命,這些花是?他煞費苦心才培育出來的?,一夜之間被堂兄掐去那麽多,氣得跳腳,後來堂兄專門去請罪,給了?哥哥一筆錢,讓他再培育些更?好看的?花出來。堂兄出手如此闊綽,哥哥雖然還生氣,也不好再說?什麽。

她和哥哥奇怪了?半日?,堂兄看上去不像個愛花的?人,掐那麽多花做什麽?

原來,是?給女郎做了?花環。

郡主?打量蕭玉許久,看她也就十七八歲,確是?個美人,但她這相貌在長安城頂多算中上,不知為何能叫堂兄那般著?迷,豪擲千金掐掉哥哥的?花,還煞費心思編成了?花環。

“蕭姑娘,你這花環真好看,能給我嗎?”

郡主?既提了?這要求,蕭玉自?不會拒絕,取下來看了?眼?,不好意思地?說?道:“花都快蔫了?,怕是?不太好看了?。”

“沒事?,好看的?很呢。”

離開歸義侯府,這郡主?便將花環一事?和盤托出說?給了?徐氏,花環也交了?出去。

“子英昨夜在你哥哥那裏喝酒?”徐氏問。

昨日?仲秋宴,黎燁借口公?務繁忙,連家都沒回,竟去了?別處喝酒?

郡主?點?頭。

徐氏微微嘆了?口氣,細問了?些蕭玉的?情況,交待那郡主?:“此事?暫且不要聲張。”

徐氏另有顧慮,蕭玉雖是?歸義侯的?堂妹,到底是?旁支,她的?親兄弟目前都寄居侯府,尚無一官半職,一切等考選之後再看吧,若果真有將相之才,前程宏達,倒也不是?不可以結親。

不過徐氏還有一處想不通,兒子之前不是?對一個寡婦動了?心,怎麽最近又不聽他提起了??

揣著?諸多疑慮,這晚,徐氏便命黎四郎守在衙門口,無論如何把黎燁帶回家來。

“大哥,母親病了?。”黎四郎一見到黎燁,就用了?徐氏交待的?話術。

黎燁怔了?一息後,並沒多問,也無抗拒,辭別蕭雲從,和四弟一起打馬回家。

“大哥,以後多回家吧。”黎四郎忽然對黎燁勸。

黎燁轉頭看看他,四弟今年?將將二十,去年?成的?親。他依稀記得四年?前,三弟四弟都吵著?不想成親,如今,一個已?經做了?父親,一個,也快要做父親了?。

不管怎樣,他們都守著?自?己的?妻兒……

黎燁沈默不語。

並肩行了?一會兒,到人煙安靜處,黎四郎低聲道:“大哥,你別怪三哥,當初三哥不願意的?,可是?母親哭成那般,三嫂甚至用了?藥,三哥是?不得已?才搶了?你的?人。”

黎燁楞住,“用了?藥?”

黎四郎微微頷首,卻?不再多說?。

黎燁從來沒有怪過三弟,他有所察覺,三弟現在對他避而不見,是?在愧疚,而他不願回家,也是?想避免尷尬。

他只是?沒料到,當初他們竟還對三弟用了?藥?

突厥公?主?以貌取人,看上三弟不稀奇,但母親,竟縱容這等事??

到底是?為了?什麽?總不能,真是?為了?讓三弟早於二弟生下嫡長孫吧?

三弟是?被算計成婚,四弟呢,當初嚷嚷著?連定親都不願的?,這麽快成親,難道也是?為了?盡快生個世孫?

母親這是?把他們當什麽?

“四郎,世子世孫各序昭穆的?辦法,是?誰提出來的??”

黎燁從沒有正面問過這些,他不在乎他的?孩子能不能承襲爵位,哪怕這個世子,他也不是?一定要當,聖上說?過,只要他願意,可以破例另授他王爵,區區一個嗣王,不值當爭得頭破血流。

他留在武安王府,做著?世子,只是?不想讓別人說?子奪父功,讓父親難堪。

“是?母親提的?。”黎四郎沈默很久後,還是?回答了?黎燁的?問題。

“當時你屍骨未寒,父親就立二哥做世子,母親不願,想了?這個辦法。”

當時,這個辦法是?唯一能將嗣王之位名正言順搶回來的?,只是?誰都沒料到,黎燁會死而覆生。

黎燁沒再說?話,望著?天邊的?月亮。

十六的?月亮比十五還圓,他記得小時候,父親剛娶右夫人,母親讓他喚吐谷渾氏阿母,他不喚,母親當著?父親和右夫人甩了?他一巴掌,教導他要敬重右夫人。

後來右夫人生了?二弟,每次兄弟之間有沖突,母親都要他道歉認錯,說?他身為長兄,沒有以身作則。

他一直以為,母親寬厚大度,他們兄弟姊妹,雖非一母所出,賴於母親賢德,才能如此敦睦相親。

而今想來,真是?可笑?啊。

黎燁收回神思,又聽四弟問道:“大哥,當年?在北疆,怎麽會發生那樣的?事?,母親說?是?因為嫂嫂,是?嗎?”

黎燁死訊傳回,言他孤身沖入敵陣,身中數刀,和敵將同歸於盡,齊軍尋到他時,他面容都已?被鐵蹄踏的?粉碎,齊軍是?憑著?手中的?刀和衣服上的?名字認出他的?。

當時母親聽完前因後果,一下便軟癱在地?上,喃喃著?:“是?蘇女,都怪蘇女……”

他們也都認為,是?嫂嫂執意和離,亂了?大哥心智。

黎燁搖頭,“沙場之中,生死本就難料,與她有什麽關系。”

“那個人為什麽會穿著?你的?衣服,拿著?你的?刀?”黎四郎一直有此疑問,他不願猜測大哥是?為了?擺脫突厥公?主?竟然罔顧家人金蟬脫殼,但種種疑團又始終無解。

黎燁面色倏地?一沈,肅然看向四弟:“戰場上,我做什麽決策,還需要向你解釋麽?”

言必便縱馬而去。

回到家中,黎燁直接去了?頌暉堂,見母親端坐堂上,面色正常,不似生病。

她旁邊的?桌案上,放著?一個花環,上面綴著?的?花兒都已?經蔫了?。

黎燁怔了?下,戒備地?攥緊了?拳頭,審視著?母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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